片片落叶情

母亲走了已经半年有余，仿佛就在昨天。

又是一个桂花弥漫的金秋，却再也看不到树下母亲瘦弱的背影。

二姐说不要因为母亲的离去而迷失了回家的路。我说不会，因为我的骨子里浸透了满满的乡情，因为我的血管中流淌着浓浓的亲情，因为我的肉体上涌动着绵绵的故乡的水。

国庆节前夕，我本计划节假日里携家人回故里看看。其实，故乡的家并没什么好看，两间泥木瓦房，早有不堪岁月重负而显坍塌之态了。双亲在世时，子女们还有家的感觉，如今双亲不在了，面对老屋，只剩下了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放假前一天，单位里决定安排我带队去江西万安一趟。结果一去就是四天，于十月四日晚上七点多回来，还是赶不上一家人中秋夜的团圆饭。

第二天，即十月五日，一家人终得成行。

父母一生曾经在老家营造过三次房子。第一次建造的房子毁于大火，我们兄弟姐妹均无记忆。第二次建造的房子，就是现在还矗立在眼前和心中的、右边的老屋，这是我们出生和共同生活许久的地方，家的记忆便从此处拉开帷幕。第三次建造的房子，就是左边的老屋，原本是一畦菜地，房子建成后将左右老屋紧紧的连接一起，再也不必担忧狂风暴雨的肆虐。

我目睹了父母第三次雪天里建房的全过程，那时我已经读小学了。母亲健在时，她说，左边的房子归我，右边的房子给我弟弟。这就是农村里所谓的分家。最后，因我和弟弟都在县城上班和成家，老屋终不得住，一直空着。

我的小学是在村里读的。小学毕业后即到离家十里地的乡初中就读，平时都基本住校，后来的高中、中专也如此。因此真正生活在老家的时间少的可怜，屈指可数，以至于村里尚健在的老者喊我老是喊成我弟弟的名字，而我也对他们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模糊了，始终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童年的时光里，我有三个颇投缘的好朋友，影响深远。一个是中良，一个是白良，一个是选良，他们的名字中均缀有一个“良”字。我与他们的家挨的非常近。

中良有兄弟姐妹五人，他是排行老四，与我家是同房。他父母带着其大哥、二哥、妹妹较早到福建谋生，家里只留下三哥和他两人。只有俟过年时中良的父母亲才回家看看他们，而每每回来必到我家来坐坐。中良年纪比我大几岁，有尿床症，基本上每晚都少不了尿床，不管春夏秋冬，因此他三哥不愿与他同睡。我母亲怜其大人不在家而孤单，常常喊他晚上过来与我同眠，或者让我去到他家伴他睡，而每一次早上醒来，我俩的屁股湿湿的、臊臊的，但我从不笑话他、嫌弃他，而更多的是关心他、同情他、帮助他。到我快小学毕业时，中良的父母亲将他也带到了福建，于是结束了多年来因尿床症而常常遭三哥挨打的痛苦。此后，我俩天各一方，再无相见。大概今年五月吧，他家的老房子也被一场大火无情的毁灭。也好，他终可以了无牵挂了。

我与白良是亲戚，因我母亲与他母亲是堂姐妹，又同嫁一个村且还是邻居。他叫我表哥。白良比我小一岁，下有两个妹妹，父母亲在杭州工作，平时很少回来。他寄宿在大伯家里。白良好动、聪明、勤快，性格也好，因此我也很喜欢他这个表弟。他腌的一手好咸鸭蛋，也从小烧的一锅好米饭。耳濡目染，我也爱上了烧菜做饭，特别是在暑假里，只要中午广播唱响，我们都会一致行动点火做饭。

白良人善。一次，我俩商量着，趁晚上村民全都去看电影的机会偷摘人家李子。白良说，不要去偷人家的李子，要偷就偷他大伯家的。

我赴温州读书的第二年吧，白良也回到了杭州他父母亲的身边。现在我俩偶有联系，虽两地相距不远，但相见并不那么的容易，至今仍成遗憾。

     选良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亲兄弟，排行老二，我父亲老四，两家相邻。选良比我大几岁，我上小学一年级时，他已经读三年级了。选良在家里是最小的儿子，因此放学回家后，终被其父母亲打发出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省力活。他为了找个干活的伴，常常教我做家庭作业，或等不及时他就干脆帮我做好家庭作业，然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玩。于是，我跟在他后面学会了放牛、游泳、砍柴、钓鱼、挖野菜、割猪草等等，还认识了许多许多的动植物，并能叫的上名称。毫不夸张地说，他也是我启蒙老师之一。他一直未离开过老家，兄弟分家后生活并不好过。后来学了一身打混凝土的本领，家境如日中天，不仅建起了五层洋楼，还在自家里开了一个副食品商店。

    这就是故乡的亲人和故乡的朋友。思念是一道乡愁，回忆也是一种乡愁。面对默默无语的老屋，一个个曾经光鲜无比的面容从中陆陆续续地离场，然后绝然地关上了大门。怀念生我养我的父母，欲哭无泪；思念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依依不舍；想念朝夕相处的伙伴，耿耿于怀。时光不存，从前不在，左也乡愁右也乡愁，昨也乡愁今也乡愁，日也乡愁梦也乡愁。乡愁，乡愁，无奈的乡愁。

                                       （2017年10月10日于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