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落叶情

落叶有意,片片含情。喜欢文字如同喜欢落叶一般,我把春夏秋冬大部分闲暇时光托付与她,于轻拢慢捻中,数落花,叹流水,笑红尘,诉衷肠,写心情。我只适合独自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用孤独作墨的文字有些羞涩,有些伤感,有些苍凉。我不知道前头还残留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当忧伤再次升起的时候,我相信文字会再次伸出温柔的手迅速抚平内心的皱痕。这一生与文字结下的缘分注定要生死相依。

 

【原创散文】土岗

  

门前的土岗,是一道横亘在村前的风景线。

这道风景线自东而来,向西而去。

这道风景线缘起黄土,像一道梁,因而有着黄土高坡的模样。

这道风景线,春夏秋冬,四季斑斓,永不凋谢。

南来北往的路人指着眼前的土岗,说它碍事,不如搬了它。

村里的老人说使不得,它是这座古村落南向的屏障,风水的宝地,全村的粮仓,上千人的希望。

土岗的东端,有着茂密的森林,苍劲的古松,伟岸的古枫,碧绿的老茶树。金碧辉煌的村庙就这样静穆在苍翠之中。

村庙里供奉着佛祖、土地爷之类的塑像,它是古时先民顶礼膜拜的地方。虽然它命运多舛,几度火患,但又几度重建,才得以传承至今。

土岗的西端是一口水塘,村里人习惯叫它水库,筑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在哪。

那时,全村人共修建了大大小小六口水塘或水库,彻底解决了田地的灌溉和人畜的饮水。

星转斗移,多少年过去了,新的水塘或水库没有再现,只有那老水塘老水库仍然不忘初心,无怨无悔地、默默地守护着我们的家园。

在森林与水库之间的土岗顶部,一马平川,是千亩田地,全村的依靠。原来村里种植了苹果树,桃树,李树,梨树,采下的果实分配给每户村民。

记得有一年夏天,队里分配给我家一筐桃子,口感并不怎么好,但母亲正因此不小心咬崩了一颗大牙。

没过几年,村里为发展集体经济而养蚕。

于是,砍挖掉了所有成龄果树,改种了桑树。

于是,村里养蚕宝宝,队里养蚕宝宝,家家户户都养蚕宝宝。

那时,耳边响起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问你家的蚕宝宝作茧了吗?

蚕宝宝以及后来的兔宝宝,确实让家家户户看到了光明,让贫困的村民添上了一段难以忘记的幸福的时光。

好像,记得这样的大好光景持续了几年,之后就因为蚕茧也包括后来的兔毛无人收购而告终。

可怜那些白雪公主般肥硕的兔宝宝,失宠了,冷落了,被村民当作礼物送与了他人,可到后来,即使你白送给别人,别人也不敢要了。我家的状况也大抵相同。

可想而知,全村的兔宝宝们的最后结局注定是悲惨的,反正我是吃腻了它们身上的肉,如今回想起来还令人作呕。

但不得不说土岗上那碧波般的桑叶,那黑玛瑙似的桑葚,那弥漫了清香的桑林,那“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蚕宝宝,那“两只耳朵竖起来”的兔宝宝,曾经带给了童年许多许多的欢乐,许多许多的梦想。

痛定思痛,经历了挫折后的村民们深刻认识到,穷山沟里片面地发展经济而轻视了传统粮食作物的耕作,是本末倒置,既条件不允许,又时机不成熟,它已让本不富裕的村民生活更捉襟见肘。

于是,土岗被村民们重新赋予了更多丰富的内涵。大麦、小麦、玉米、水稻等常见的农作物,四季不断。白术、芍药、薄荷等经济作物也不缺少。

聪明而又智慧的村民们对这片熟悉又可爱的土地激发出了无限的创作灵感,大豆地里套种秋玉米,或白术地里套种早玉米,或蕃薯地里套种夏豆。一块水田里,春天麦浪滚滚,秋天稻香飘飘。

土岗上一到收获的季节,最快乐的不仅仅是大人们,还有我们这些小屁孩儿。放了学后的小伙伴们不约而期地赶往土岗上,跟在大人的身后捡漏,或捡麦穗,或捡稻谷,或捡玉米,或捡白术,或捡蕃薯,总之,不同的季节在不同的田地里漏什么捡什么。

我最喜欢捡豆芽了。

每当夏末秋初,地里的大豆收割完毕,遗漏地上的粒粒大豆在激烈的雨水滋润和抚慰后,还来不及甩掉身上的外衣就迫切地站立起来,如一把小巧精致的斧头。这个时候,往往是豆芽品质最好的。

同村有一位美丽的女孩,她喜欢常常跟着我一道去拾豆芽。

她比我年纪小几岁,名字我可就忘了,只记得她也姓周,她的家境算得上比较优越。

她的父母亲在江西工作,是抱着金饭碗过日子的。她和她的哥哥从小没有跟随在父母身边,一直留在老家由奶奶照看。

我对她父母亲的认知是空白的,我压根儿没见过她的父母亲。但从遗传角度来猜度,她的父亲应该是很英俊,她的母亲也应该是个大美人儿。

每次在秋玉米地里捡豆芽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她主要心思都集中在那些飘着长长的玉米须上。她说她要采撷很多的玉米须烤成烟丝,送给亲爱的爷爷。

曾经我在家门口的路上拾捡过一个铝制烟斗,年少好奇的我,便找了一小撮干玉米须装上,点着,结果挥之不去地是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尴尬。

一个早上的辛苦,可能她捡不了几株豆芽,又觉得回去后怕人家笑话,于是她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我。唉,谁跟谁啊,我显出非常大度的姿态,将我捡来的一小篮极品豆芽,匀出一半给了她。

我读高二的时候,她说她的父母要接她和她哥哥去江西团圆,她哥哥的工作也已落实好了,她自己也要跟着转学。

她转学到江西后,陆陆续续地寄给了我好几封信,言语之中流露了少女些许无耐和不舍。那时我没有勇气作出承诺,我有些自卑。

土岗的南、北坡主要是村民的自留地。我家也有不大的二块地,撒落在土岗的北坡。父亲在队里劳作收工之余,会在自留地里捣鼓,种些旱粮、蔬菜、经济作物什么的。

晚稻收割之后,田野上会洒落下一些被稻穗遗忘的谷子。记得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二姐就和其他村民一样挑着鸡笼去田里放鸡。

深秋的早上,茫茫的田野上白露深重。

邻里的阿珍是我二姐的闺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像我父母的干女儿似,吃住玩常在我家里。每次二姐早起赶着放鸡,她也屁虫似的跟着。

我家都很同情阿珍。她母亲很早就去逝了,一直来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她父亲很宠爱她,她没有兄弟姐妹,她很孤单,似乎在我家才能找到些许温暖。

阿珍的母亲是在一个风雨雷电的傍晚,被霹雷击中而亡。那个时候,阿珍的母亲正坐在炉前烧晚饭,突然一记响雷穿过金字墙从背后击倒她。

提起阿珍她妈的死因,村里人众说纷芸。村民们普遍认同的说法是做人太恶,天理不容,才会遭此惩罚。但阿珍她妈在村民的眼中并不坏啊。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一次阿珍的妈不小心将一勺玉米粒倒进了粪桶,才遭报应的。

不管别人如何如何说,我妈从小就告诫我们兄弟姐妹,要做好人,多做善事。人在做,天在看。

阿珍长大了,嫁了人,据说嫁到很远的地方。从此,她和我家至今都没有再联系了。

门前的那一道土岗沉淀了多少辛酸的岁月,承载着多少童年的记忆。直到有一天,迎来了一场土地整理运动,那一道土岗也变了模样,脊梁上搭起了一座座香菇大棚,建起了一幢幢加工茶叶的厂房,原来的水田都种上高山茭白。

或许,这又是土岗的另一道风景,古村的另一种追求。

                                        (2019年9月22日写于小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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